童话新篇——给一些厌女童话改一个结局
海的女儿新编——她不愿被称为小美人鱼
小美人鱼其实并不愿意被叫做小美人鱼。
因为那是陆上的人类给她的称呼,充斥着人类自己的臆想和期待。
在她十五岁被允许浮出海面之前,她在海底从未被这样称呼过。她是海洋的女儿,生来便在海水里徜徉,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与鱼虾玩耍,与海星作伴,她无聊就会跑去看家旁边那个小蚌是不是又在滋养新的珍珠,在外玩过头难免海藻丛中迷了路,发光水母会一闪一闪地给她指引,累了不想自己游回家,她叼着根隔壁珊瑚姥姥给的甜丝丝的海草,悄悄附在鲸鱼姨母的肚皮下偷懒搭顺风车。
这些一起生活在海底的老朋友,自她出生开始,从来不叫她小美人鱼。因为她们同是海洋母亲赋予生命和力量的存在。在她们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人类的存在,也就更不会有人鱼这种说法。她们都叫她海的女儿。
所以她在知道人类称呼她们为美人鱼后经常会疑惑,什么叫美?为什么要美?人是什么动物?又为何称她为人鱼?人字又为何在鱼字前面?
只是因为她的脸、她的头发、她的相貌符合人类的审美就叫做美了么?可是那不同于人类双腿的尾巴因为不符合人类认知,又会让她被当成异类。
实在是好奇怪的人类。
关于这些问题,她思索许久,还是没有答案。但她没有一直纠结于此,她知道,很多事其实也不一定要有个答案。正如同,她根本不理解人类,也懒得理解人类。每当人类自做多情地给其她生物颁发许可证、摆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假意接受她们的存在的时候,她都暗自腹诽,她的存在可不需要人类接受,更不需要人类认可。
想到此,她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从她脑海里甩出去,坚决不能让这占据了她的空间,哪怕是精神世界。
她想到自己每日与这些善良的海洋原住民朝夕相处,她在海洋母亲创造的乐园里游来游去,更何况她从小到大还有疼她爱她的姊姊们和祖母陪伴,这很好,她想,对于她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她在还年幼的时候也曾经听祖母说过一些关于陆地、天空、其她生物的故事,祖母告诉她,那是和海洋不同的地方,天空是蔚蓝色的,漂浮着流云,鸟儿是飞在天空中的,就像我们在海洋里徜徉一般,而陆地则是棕褐色的,有一种厚重感,陆地上也有森林,和海草丛的颜色很像,兔子是在陆地上一蹦一跳的,马儿能在平地上跑得飞快。
她想,那还真是奇妙。原来这个世界除了我们还有这么多生物。
祖母看到她向往的模样说,如果好奇,十五岁以后可以浮上海面,在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去看看与海洋不同的存在,认识些那些与我们不同的生物。
十五岁生日那一天,她浮出海面,决定坐在自己已经看了很久的那块石头上,趁着月光好好观察一下祖母曾经说过的天空和陆地,看看那些飞鸟与走兽,她抬起头就是没有经过海面折射的真正的月亮,低下头就能看到月亮的倒影。她原以为今晚只有她在,结果没想到刚好赶上海龟爬上岸去沙滩产卵的季节,她看着住在不远处的海龟阿姨也慢慢地爬进了这列队伍。
她本是安静地看着这些,看看月亮看看远方,对比着这和祖母说的哪里一样又哪里不一样。她觉得,其实不论天空还是海洋,夜晚还是类似的,静谧而充满生机,她尾巴拍打水面一甩一甩的,她很享受这样的祥和。正是愉快的时候,忽然发现沙滩边有异动,她定睛一看,原是有几个晃动的黑影在用铁锹挖坑,将刚产下不久的海龟蛋给偷走了。
她想到,这批待产的海龟曾经就有过出生不久的幼崽死在人类丢弃的塑料袋下,传来消息的时候尸体早被暴晒数月,本已是血海深仇,没想到连蛋都要被挖出来,为了毁尸灭迹还准备了小型爆破的炸弹。
而海龟阿姨因为受到惊吓在靠岸很近的地方搁浅翻不过身来,她有心前去帮助,赶紧跳下海来游去帮着阿姨翻了身,结果刚转过头就看到岸边刚挖完蛋的男人对着她极具攻击性和占有欲的眼神,看到那些垂涎意淫又隐隐戒备的目光,也不知是想绑架她还是如何,她气急,如果不是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面对如此挑衅,她恨不得一尾巴给牠们打下海来。
她记得去另一个海洋部落做客的姊姊对她说过,她的妈妈曾经因为她的诞生而快乐到在某个夜晚放声歌唱,不光周围的海洋生物都沉醉于她妈妈美妙的歌声,也包括船上的人类。可是后来人类却又将她妈妈称为塞壬,将人类的海上祸事栽赃到她们头上,认为是塞壬让船员迷路,可分明是人类自己犯蠢进了漩涡又没有能力逃出来。人类僭越海洋母亲设定的自然规则,自己在船上玩心机争权夺势反而丢了性命,然后怪上了她们。
她想起祖母对她说过不要相信人类,人类不会与其她生物好好相处,甚至牠们连自己的同类都能屠杀,因为牠们信奉的原则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想:哦,原来这就是人类。
可真没意思。
假模假样,又高高在上。
怎么会有生物想要前往人类社会生活。她不解。
后来某一天,突降暴风雨,她偶然浮出海面正准备用手去接这天空给予的馈赠,是难得海空经由水的流动相交的时刻。结果看见不远处有一艘人类的船只彻底翻船沉没,海面上都是船只的残骸,能看到被折断的桅杆,被粉碎的底板,只有零星几个人抱着木板漂浮,等着无望的救援。
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曾经做过一个梦。
在梦里,她救了这里面的一个人类,然后又因为这个人类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嗓音和与生俱来的尾巴,伴着踩在刀尖上的痛苦,她成为了陆地皇宫里面的一个哑巴孤女。那个人类或许沉迷于她的容貌与身体,却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好摆弄的听话奴隶。她的祖母为了她急得白了头发,姊姊们为了她付出了代价,只是想要她回去,而她始终不肯,最后化成了海上的一场泡沫,给仍活于世的姊姊祖母徒留一地痛苦。
她在想,梦里的她约莫是昏了头罢。
“妹妹,快些来,隔壁海豚的舞会开始了!”
“可难得有这么一场大雨来伴奏的。”
“别错过啦!”
听到本来游在她身前又见她在原地不动,怀疑她恍惚失神所以反过头来找她的姊姊们此起彼伏的呼唤。
她想,她曾经因为未知的神秘对海洋以外的世界充满了向往,是因为没有遇见过而最渴望。
可是如今她已经见过了天空也伸手触碰过土地,见过了叫声清脆的鸟儿也认识了陆地上的花,她明白,那些极具吸引力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未知,那些都很好,可她还是更喜欢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浩瀚海洋,如鸟儿向往飞翔、马儿向往奔跑一样,实际上,世界万物有枝可依、各得其所。
世界可以是广袤无垠的,但她终究还是要回归海洋母亲的怀抱,因为那是她的来处,是她的乐园,更是她的倚仗和归途。
而人类自有自己的命数,生与死不该是她应该插手的,哪有什么这个男人不该死的道理,梦里的她从一开始就是在强求。她从不是人类遭遇飞来横祸的因,更不会是无私拯救人类的果。于是任那个人类伤势如何惨重,她也没有再多看一眼。
而是向前游到了姊姊们的身边,然后一起游入了深海,再也没有回过头。
如果她的一生是一个被记在贝壳上的故事,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大结局。
全剧终。
——
最后,我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记录这一切的贝壳打上了三个字:「全文完。」
并希望以此口耳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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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下一篇是写白雪公主/睡美人/小红帽/卖火柴的小女孩,大家想看什么?我都有点灵感(不如白雪公主吧,皇后也是和亲来的公主)🤔
@用梦代替patriarchy(父权制)童话,没有任何女宝在故事里受伤,鼓掌
@太美好了,很适合给小女宝看!
@好久没来看你啦,回想当初是你的文字把我敲醒,希望你一切都好